2012年，《中国好声音》舞台上，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略带犹豫的小伙子登上舞台，一首改编后的《往事只能回味》破空而出，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打怔住了。
这首歌其实并不陌生，二十多年前，台湾甜腻腻的韩宝仪《粉红色的回忆》里就有这一粒糖，但那里面的咖啡是同名歌曲《粉红色的回忆》。
那时候，粉红色刚刚突破国民蓝和土花布，被时髦的女生穿在身上，成为女性温柔、甜美的意象代表，连当时的一部青春片都叫做《街上流行的红裙子》。
我们希望赵静演的“红裙子”越多越好，所以《往事只能回味》在韩宝仪的歌声里只剩下甜味儿，甚至连歌词都细看。
直至金志文“时光一逝永不回……”唱起，这一句在沟回里萦绕盘旋，久久不散。
于是开始字字品味起来：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春风又吹红了花蕊，
你已经也添了新岁
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
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时光已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原来，是时间使它有了酒的味道。
回首往事，青梅竹马早就嫁作他人妇。她们，有的呆在老家，满面的敦厚和皱纹，虽说还操持着故乡土语，但是被生活磨砺的嗓子里再也发不出百灵鸟的叫声；或者进了城市，在时尚的引领下，在街道的规范下，早已成为盒子里的批量产品之一，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反观自己，也是一样。
离开家乡的那一刻，觉得家乡是自己的根，无论走多远都会找回来。然而，染上了旅途的五颜六色之后，家乡对你疑惑起来，认不出你了；而你熟悉的小树已经长粗，邻家的小女孩也成了新的小女孩的妈妈，原来高大的屋檐现在显得那么低矮……
这都是永逝不回的时间打造的成果。
它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等待你心酸的眼泪。
所以，重听韩宝仪，连她自己也对这首歌毫无共鸣感，怎么能强迫22岁的妙龄女郎有永逝不回的失落感呢？时间还在用迷幻药供给她，让她甜甜腻腻走进一片迷雾里。
当时，并不是30岁的金志文有了多么强烈的沧桑，就算他十分敏感，2012年的小金也只是走在往事的堤坝上而已。
是我们被打开了。
重新重视这首歌就是从2012年开始的，先是对着个词反复品咂，接着跟着旋律一遍一遍模拟，最后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首歌是哪儿来的呢？
追根溯源，这才知道原唱是台湾的玉女歌星尤雅。
尤雅是1953年生人，《往事只能回味》诞生于1970年，那时候她17岁，更是走在往事堤坝之外的人，她也只能选择甜腻腻的风格。
后来听到中年蔡琴钧瓷一般的嗓子里放出这首歌时，我记得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倒在沙发上。
那是疗愈的声音，也是疗愈的歌。
这就像伤口愈合之中，用手指去抠一抠，奇痒难忍，却有受用无边。
在网络上没有找到尤雅版的《往事只能回味》，但是找来了她的《南海姑娘》，从南海姑娘尤雅的风格里能够断定，她的“往事”与韩宝仪的“往事”应该是一个货架上的甜品。
故而，没有也罢。
（20200915，王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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