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武
寒风中,我揣着从医院刚取出的化验单赶往单位。化验单上飘红的数值,医生凝重的话语,就像这隆冬里凛冽的寒风一样侵入骨髓。
我心事重重地走进办公室,就听同事站在窗前喊我:“快来看,你的这盆多肉叶片枯萎了!”也许是一周没浇水缺水了吧,我顺手拿起水桶浇了水,赶紧去忙工作。
忙忙碌碌一上午,闲下来时已经临近下班,伸了一下因久坐而酸痛的腰,趴在窗前望向远山,缓解一下眼睛的酸涩。这时,又想起我的多肉,仔细观察,发现它粗壮的根茎已经腐烂了,我忽然黯然神伤,这就像人得了癌症,病入膏肓,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回想起这棵多肉的过往,心里思潮翻滚。几年前单位搬迁,我跟妻子说新办公室空空荡荡的,妻子说,你从家里搬去几盆花吧。于是,君子兰、月季、兰花、多肉……前前后后搬去很多,枯燥的工作环境平添了几分生气。开花旺盛的花养不好,唯独几盆多肉绿植省心,不用精心侍弄,任其自由生长即可。生长最旺盛的一盆多肉,颜色墨绿,叶片边缘暗红色,一年多后就长成很大一株,竟然抽剑开花了,我好奇这花是什么名字,用识花软件查询,原来它叫黑王子,这高贵典雅的名字让我越发喜欢它。
每当工作疲惫或意志消沉的时候,我都会站在窗前注视着黑王子,它莲花般美丽的叶盘,虬龙般粗壮的茎秆,展示着古朴苍劲的生命力。无论窗外风云如何变幻,它始终高傲顽强地生长着,在它的世界真的是“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看着看着,我的心情也就舒缓了许多。
时光飞逝,黑王子陪我度过了几个春夏秋冬。转眼今年又抽剑开花了,意想不到的是它早已病入膏肓,腐烂将亡。我叹息着拔出腐烂的植株,纷纷零落的叶片,像一片片伤心的泪洒落,陪伴我多年的黑王子即将从我的世界消失,心里不免悲伤。我不忍心丢弃它,便将三支花茎截下插在花盆里,虬龙般的茎秆上,伞状花序上不足婴儿指甲大的小花,鲜红艳丽,丝毫没有自卑和萎靡,只管迎着阳光尽情怒放,那种淡然洒脱的气质,透出质朴、悲凉,这绝望的坚韧,直指人心的力量,让我为之动容!
花盆没了绿植的陪衬,只剩孤零零的花枝,迎向窗外的天寒地冻、山寒水瘦,怒放的花朵在唱响生命的绝唱。我心中一阵悲怆,感觉它像极了一个人的一生,谁也无法预料厄运和疾病何时降临。眼前悲壮的黑王子,让我想到了自己,春天犯了心脏病,经过大半年的治疗,渐渐好转,却又因为吃药过度以及熬夜、喝酒,使得肝脏受损,转谷丙氨酶数值异常,我再一次走在生死边缘,不免意志消沉,情绪低迷。忽然想到因肝硬化离世的路遥,那也是这样一个萧瑟的冬天,然而他的奋斗精神却感染了无数年轻人。再想想疫情肆虐的庚子春,人心惶惶中,有多少白衣天使逆行而上,多少抗疫英雄与死神搏击,他们用怒放的生命树起了一座座历史的丰碑。
面对黑王子的淡定和坚韧,忽然心生力量,正如路遥所说:“我们应该像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跳上生活的马车,坐在驾辕的位置上,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吆喝着,呐喊着,继续走向前去。”无论明天是阳光还是风雨,我们只管尽情绽放生命的激情!想到这里,我忽然想大声歌唱:“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巴蜀文学》出品
主编:笔墨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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