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闭门听雨

文/周艳玲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一场夜雨让作者的心情坏到了极点，雨不停的下，一滴滴的敲打着梧桐的叶子，像是落在人的心里，更让人觉得凄惨悲切，守在窗前听淅淅沥沥的雨，心中生出好多凄凉。

关门听雨，无论是哪一场雨都是一样的，关键是听雨的人是怎样的心情及所处的环境的不同，听雨的时候就会有不同的感受。

杜甫守在窗前听到的雨声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因为作者经过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的生活之后，终于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那春夜的雨绵延不绝的下，细耳倾听，那叮叮咚咚的雨声，如同是听一曲悦耳动听的音乐，生怕错过每一滴落地的声音，所以高兴的睡不着觉。

那一夜的雨在作者的心中就是降了一夜的甘霖，无论雨声多么的大，都是声声入耳的。

可李清照此时正是国破、家亡、夫死，沦落天涯之时，所以无论门外的雨声多么的悦耳动听，在她听起来都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听着外面的雨声，更加让她肝肠寸断，孤独寂寞，悲凉愁苦，所以点点滴滴的的雨声在她的心里都化成了一个愁字，真是“怎一个愁字了得”。

傍晚刚刚走进家门，雨就跟随而来，这雨似乎很有灵性，不然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我进了屋雨就下起来了，看来雨是眷顾我的，老伴不知是听谁说的，说这雨叫闭门雨，要下一夜的。

闭门雨，我还头一次听说，应该是一句谚语吧！我挺喜欢这句话的，特别富有诗意。

好久没有下雨了，今夜的雨应该算是一场及时雨吧！

茶就不用泡了，只需搬来小凳坐在窗前，观雨、听雨、读雨吧！

雨下的还不算小，噼噼啪啪的打在玻璃上，即刻玻璃窗上变成了一道道雨帘，从天空连到地面，路灯刚好照到小院，路灯是雨夜的眼睛，朦胧婉约，像一个湿漉漉的灵魂，在夜幕下流泪，像是在诉说着一些心事。

院子里的芍药花刚刚开放不久，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芍药只开了四五朵，难道是前期的干旱所致，还是我对它的照顾不够周到。如今花开了，雨却来了，这几朵粉红色的花儿在雨中飘摇着、挣扎着，看似风情万种，在我看来是难舍枝头。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几片粉色的花瓣离开了枝头。落花选择在这雨夜，也许这是花自己的选择，花开花落这本很自然的规律，可我感觉这是一场生命的告别。

人的生命是在疼痛中开始的，然后是在哭声中离开的，而花的生命却是在悄无声息中离开的。也许在明天清晨的时候，芍药的枝头已红颜殆尽，如此美丽动人的花儿，生命却是这么的短暂，也许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是很短暂的吧！就像我们逝去的青春岁月，还不懂得怎样去珍惜，就已成为昨天。多少的叹息都不如淡然地接受，欣赏花开的灿烂，也能接受花落凄美。

芍药花落的时候，正是枣树刚刚出叶的时候，刚刚长出嫩嫩的绿叶，晶莹剔透，在蒙蒙的细雨中，在路灯有些迷茫的眼神里，枣树上像是长满了眼睛，正眨呀眨呀的放着光亮，那盈盈的绿充满了盎然的生机，即使在黑夜里我也能感觉到那些蘸着雨水的绿叶在蓬勃的生长，像正在成长中的少年，每一天都是新鲜的、纯净的、充满朝气的。

院子里有缸、有铁盆、有花盆、还有风挡上面的彩钢瓦，夜里看不清这些物件，但是雨滴落在哪里，我却能分辨出来，落在缸上的和落在铁盆上的、落在彩钢瓦上的是绝对不同的，就像音乐书里的乐谱，每一个音符落在琴弦上，发出的声音都是不同的。我不懂音乐，但我却能听出“糟糟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动听声音。

夜晚的雨就像是在开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激进、婉转、悠扬，震慑人心的，像是在表达着什么，讲述着什么；回忆着什么。

静静地听雨，会那颗有些浮躁的心慢慢的静下来，这声音来自肺腑，穿透生命表层，直抵灵魂深处。

这样的雨夜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那时女儿还小，还不到一周岁，我们住在一个破旧的土房里，那个晚上也是下了一夜的雨，只是当时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因为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家里的桶呀盆呀都拿了出来，用来接雨，还不时地从房顶掉一些泥块，这一晚滴雨的声音也是不同的，高音、低音、低沉的······各种声音的合奏，还不时地啪的一下，掉一块泥土，就算是一个沉闷的鼓声吧！

当时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女儿直发呆，一夜没睡，担心房子会倒塌，担心门外的雨水会就进屋里，当时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我不会写宋词，如果会写，恐怕又有一首《声声慢》一样的词问世了。

不过还好，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我们，这一晚房顶到处都在漏雨，唯独放床的地方，方方正正的一块没有漏雨，让我们能够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可以坐在床上等到天亮。

天亮了，天晴了，外面的雨停了，屋里还是余音环绕，只是变得很轻很轻，是在轻挑琴弦，已经不那么沉闷了。于是开始抢险救灾，把流到屋里的水用撮子水桶往外舀出去，买来大大的塑料布盖在房顶，可以临时解决漏雨的问题。

过去的事情，无论是苦是甜，都已成为过往，一场夜雨，即使是满屋漏雨，也一样丰盈岁月。

这样的雨夜还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母亲总在雨要来的时候，把家中的大桶小桶大盆小盆凡是能够接雨的器皿全部放在房檐下。然后坐在窗前，满心欢喜的听雨落在各种器皿里发出的声音，母亲是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吗？当然不是，母亲是在雨天积攒一些雨水，等到干旱的时候用来浇园子，母亲的欢喜不是来自雨声，而是雨声中想起她那青翠欲滴的小菜园。

母亲的一生是在不断的劳动中度过的，即使已是年过八旬，还仍然在不断的劳动中度过她的每一天，她总是在秋天收集菜籽，还向亲朋好友讨要一些好的特别的菜籽收藏起来，准备春天耕种。母亲的心中永远都有一个美丽的青青菜园，永远在今天为明天的希望做着准备。

雨还在下，雨点还在敲打着院子里的各种器皿，音乐会还在持续着，只是路灯悄然的闭上他那迷茫的眼睛，在雨中静静的睡去。我已经看不见院子里的枣树、芍药这些植物，只能静静地听，像听一曲梵音，听一段禅语，看不见也许更能澄清身心，卸下一些世俗的纷扰，收获内心的宁静。

今夜枕雨而眠，静听天与地之间的绵绵情话，然后安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