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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幼时生病烧坏双眼,孤苦数年交个男友,竟还觊觎她眼角膜

jellybean 2024-04-19 20:23:46 故事摘抄 182 ℃ 0 评论



本故事已由作者:普通的栖迟,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病猫

这是翟江第三次和这只病猫交手了。

黑猫躲过一脚,灵巧地向上窜去,停在一截粗壮的树枝上。黑猫虽是瘦骨嶙峋的身量,眼睛里却充满了神采,像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真是想不明白,你何必跟我作对呢?”那黑猫居高临下地睨着翟江,缓缓开口吐出一句话,声线古怪又沙哑。“你跟着那个人类,也是想从她身上拿走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等你事成之后再吞了她,谁也不碍着谁。”

翟江冷笑一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扒了你的猫皮。”

黑猫细细舔舐着自己的爪子,嗤笑道,“别装了。你我都一样,都是躲着协会走的妖怪。更何况,你要真有这个本事,早就动手了。”

翟江沉默了会儿,撂下一句话,“就算扒不了你的皮,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夜色沉沉,街上的光线昏暗不明,对峙的一人一猫来回低语着。周遭偶有路过的行人,也只觉得这个男人脑子有问题,大晚上带着墨镜,还和一只不停嚎叫的野猫吵架。

翟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只是推推自己的墨镜,朝熟悉的那个广场走去。

星街广场是一个热闹的商业综合体,每到晚上总有带着吉他和音响设备的歌手聚集在这里表演,而温晴是其中之一。

翟江到的时候,她已经结束了表演,正蹲在地上清点吉他盒里的零钱。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映出小小的一团影子,像一只瘦弱的动物。

“嗨,你今天来得有点晚。”温晴拎了吉他盒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脚步刚好落定在她跟前。

“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见。”翟江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吉他盒,话里带着笑意,“我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她的一双眸子清澈明净,眼睫柔软纤长,像是长着水草的湖泊。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是你来了?”温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吧,风里住着一只小妖怪,是它告诉我的!”

“胡扯八道!”翟江笑着骂她,看着她拄着盲杖、脚步轻快,活泼的背影完全不像个失明的人——更不像一个身罹重疾的人。

他紧紧地跟在温晴身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路灯把温晴的影子拉得很长,随着她雀跃的步伐一晃一晃,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温晴的那个夜晚一样。

星街广场,临街写字楼的顶楼空旷又凉爽。

翟江坐在天台的边缘,星街所有的喧闹和繁华聚拢在脚下。

他们这种妖怪生来就没有眼睛,即便修成人形,原本该有眼睛的地方也是平滑如镜的一片皮肤。虽然没有具象的眼睛,但这不妨碍他们“看见”和感知万物。

但没有眼睛总归是麻烦的,在妖界的时候,他是最低等的那类妖怪,身无长技,连一双眼睛也修炼不出,受尽指点和嘲笑;而来了人世之后呢,他发现自己这样的算是二级残疾,更别提能被人正视,找到什么好工作。

好在人类总是容易心虚和恐惧,比妖怪好骗得多。

翟江从怀里掏出一块表,月光在表面上折射出好看的弧度,如同他勾起的唇角。

他只是用一点小钱打点了几位同僚,让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化了原型,整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那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就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真的以为自己公司新迁的大楼不干净,求着他帮忙。他胡诌一通,说男人手上的表可以破解凶相,那男人就摘了下来,毕恭毕敬地放在他指定的柜子里。

他心知这只表价值不菲,再加上客户给他的报酬,足够他休息好几个月。

2.抢劫

迎面有风吹来,裹挟着淡淡的栀子香气,翟江难得心情愉悦,甚至开始哼起歌来。

忽然间,他的声音被另一阵歌声重叠交织,清亮的声线混合着吉他和弦,和夜色中的栀子香气一样动人。

他注意到,广场中央有个人类女孩正抱着吉他弹唱。她的身边围着一圈人,举着手机给她拍照,录她唱的歌,朝着地上的吉他盒丢进零钱;还有年轻的情侣往盒子里放了一支玫瑰。

翟江不禁嗤笑出声。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是妖怪里最不起眼的那一类了,可人类竟比他还要渺小卑微,这样费力地唱上一整个夜晚,也只有微薄零星的收入。

翟江在楼顶晃着腿听了一晚上的歌,从楼顶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记熟了那首歌的曲调。星街广场的人群一簇簇散去,巨大的LED屏也像是被摁掉了开关,昭示着今晚的喧嚣落幕。

翟江路过那个弹唱的女孩时,她正蹲在地上收拾吉他盒,手指一张张抚平摸过盒子里的零钱。有个瘦小的身影慢吞吞地朝她凑了过去,朝四周张望着,而那个女孩似乎没看见他一样,甚至还在悠闲地整理玫瑰的包装纸。

翟江太清楚那人脸上的表情了,状似不经意的神情,紧张地观察四周,又有一点慌张,和刚到人世的他一模一样。

在那只手伸向她的吉他盒时,女孩攥住了他的衣袖,“喂,你想做什么?”那人愣了一下,也许没想到会被她发现,下一秒则用力地拽过了吉他盒,可他没想到女孩的力气那么大,他根本拽不动。

翟江的脚步不自觉走近了些,他意外地发现,这个女孩根本就看不见。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动了其他的心思。

女孩只觉得拽着吉他盒的那双手忽然松开了,伴着一声哀嚎,似乎有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她听到身旁的人呵斥道,“偷盲人的钱,你还要脸吗?”话语很粗鲁,声音却清朗得像一阵春风。

在翟江正要上前对那个人补上一脚时,却被抓住了手臂。“谢谢你啊。”女孩软软的嗓音落下,方才的小偷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街上跑。

“不客气。我去抓住这个贼,把他带回来让你踹一顿解气。”翟江表现得十分仗义。

“算了吧。”女孩笑了笑,“还好你出手帮我,我也没损失什么。想抢劫我的人好像年纪不大,还是个孩子吧?不和他计较了。”

瘦瘦小小的背影,的确是个没成年的人类。

翟江不语,仔细地观察这个矮他一个头的女孩:眼眸漂亮但毫无神采,身上埋着重疾的病灶,尚未发作,但顶多只剩六个月了。

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做眼睛的赠予者呢?应该没有了吧。

来到人世之后,翟江做过不少违规的事情,但他也有原则,那就是手不沾血腥。偷点东西,招摇撞骗,这些都用不上妖力,人类也常这么做。

但杀人不一样。那会招来管理协会的人,下场据说不太好看。

他一直都想要一双眼睛,可抢来偷来的他用不了,只能是某个人类或某只妖怪自愿把眼睛送给他,他才能真正拥有眼睛。

而面前的这个女孩,她快要死了,还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尽管那双眼睛看不见,但对他这只妖怪来说,并不影响使用。

翟江快乐地盘算着,直到女孩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你是什么人呀?是警察吗?”

“不是。”翟江愉悦地补充道,“我只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这支玫瑰就送给你吧,好心人,谢谢你帮我抢回吉他盒。”

翟江接过她手里的那支玫瑰,试探着问,“就只是这样而已?”

女孩皱了皱眉,很快又把眉头舒展开来,“那我请你吃夜宵好了!跟我来吧。”

翟江的笑意也舒展开来,“我正好也饿了。”

“你叫什么名字呢?”女孩背着吉他盒,路灯把她雀跃的影子拉得细长,盲杖叩击着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翟江。江水的江。”

“谢谢你帮我,翟江。我叫温晴,温暖的温,晴天的晴。”这是她今晚第三次对他道谢了。

这个叫温晴的女孩看起来毫无防备,又多么容易轻信他人。

翟江对自己的设想充满了希望:她会心甘情愿送出眼睛,然后因重病逝去,没有人会发现一个盲人的眼睛消失了,协会当然也不会知道。而他则可以像其他修成人形的妖怪一样,拥有一张完整的脸。

她幼时生病烧坏双眼,孤苦数年交个男友,竟还觊觎她眼角膜。

——温晴说是要请他吃夜宵,结果却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深更半夜,一个独居的女孩把素不相识的路人带回了家,这女的要么是傻,要么就是想害他。

看着温晴在厨房娴熟地忙碌,翟江不禁开始怀疑温晴是不是什么妖怪暗杀团伙的眼线,专门猎杀他这种小妖怪。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被放在他面前,浓郁温暖的香气迎面袭来。

“这么晚了,街上也没什么好吃的,尝尝我做的吧。”温晴转身去了厨房,端来她自己的那一碗。

“我煮面的手艺是和我爸学的,吃过他的面的人,没有一个不夸赞。面里如果放上牛肉会更好吃,可惜家里没有……只能委屈你凑合吃啦。”

其实也不是街上没有吃的,只是那些店她请不起。

翟江没有戳穿她,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挑了一筷子面。细白柔韧的面条裹着浓郁的汤汁,吃进胃里暖烘烘的,意外的很美味。

“那你爸爸呢?”他随口问道。

“几年前生病去世了,所以家里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温晴毫不掩饰地回答,满足地喝完最后一口汤,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翟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还好她很快自己岔开了话题,“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吃放了牛肉的面。”

“好啊。”翟江求之不得,满口答应下来。临出门前,他还热心地帮温晴收拾了碗筷。

从温晴家出来,翟江感受到迎面而来的一阵轻风,稍稍拂去了胃里的温度。

离开时,有只黑色的病猫从他身侧一闪而过,他并没有太过在意。他能看出温晴身上的病灶,其他的妖怪自然也有办法,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3.琴与歌

为了更好地接近温晴,翟江搬到了这个老旧的小区里。

他只要站在窗边,就能看到温晴家客厅里那盆高高的植物。在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温晴都抱着自己的吉他,弹着轻柔又陌生的曲调。翟江常常端着咖啡靠在窗边,跟着吉他的旋律轻轻地哼唱。

那天上午,温晴的房子里没有应时响起琴声。他好奇地绕到她家楼下,正巧碰见温晴被一个暴躁的老太太缠着,地上还坐着个五六岁的小胖子,正捂着脑袋哇哇大哭。

老太太急哄哄地骂到,“看不见还走那么急!你知不知道都把我孙子脑袋上撞出包了!”

温晴着急地解释,“抱歉,我急着去赶公交,真的不知道他会突然跑过来。”

老太太蛮不讲理地提高音量,“难道还是我们家小孩的错了?”

翟江只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人类。

他走过去,冲着赖在地上的小胖子说到,“是这个姐姐撞的你吗?”

小胖子瘪着嘴点头。

“哦,那刚才在路上追着小猫横冲乱撞的人不是你吗?撒谎的小孩是会被野猫挖掉眼睛的。”翟江毫不客气地恐吓他。

老太太骂道,“哪里又来一个疯瞎子!”

翟江闻言变了脸色,朝前走了一步,连声音也变得阴冷,“你再说一遍,谁是疯瞎子?”

老太太看他这样,也生出几分害怕,连忙从地上拽起孩子匆匆地离开。

翟江冷哼了一声,忽然有人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也看不见吗?她为什么那样说你?”温晴很惊讶地问。

“我只是喜欢带着墨镜而已。”温晴听见他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赶着去哪里,这么着急?刚好我最近在休假,没什么事情,陪你一起去吧。”

——公交穿过热闹的市区,穿过翠绿的田边,停靠在郊区的某个小站牌边。往前再走一小段,就是一片墓园。

温晴要做的事情,是来看她的爸爸。

在那个白色的墓碑前,温晴弹了一下午的歌。她告诉翟江,她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但爸爸知道她喜欢吉他,毫不犹豫地花了大价钱给她买琴,让她去上兴趣班,鼓励她做喜欢的事情。

旁人看了都劝他,说老温呀,别让你闺女学这没用的,赚那几个钱也不容易,弹这东西能有什么出息。但他总是急吼吼地反驳,“咋就没出息了!我闺女喜欢,花多少钱都值”。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骄傲又幸福的表情,即便什么也看不见,她好像也从未觉得被这世界亏欠。

翟江沉默着,从心底生出莫名的羡慕来。

温晴轻轻扫着和弦,旋律正是那天在广场唱的曲子。

当一阵清风拂过耳侧时,她听见有个声音小声地唱着她写的歌。温润的声音如同洒落在肩上的阳光,扣人心弦,催人心动。

弹完最后一个音,她忍不住夸了句,“本来只是觉得你声音好听,没想到歌也唱得这么好。”她继而又嘿嘿笑了声,“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她看不见翟江的耳尖忽然红了,也无从知道他的受宠若惊。

在妖怪们的世界里,这是最微不足道的本事,没有哪只妖会因为唱歌好听而受到尊敬与赞美;他总是耻于自己的天赋,只想把它撇得远远的。

后来他来了人世,以违背规则的方式生存,但好在他赚了不少钱,也获得了一部分人的尊重。

直至如今他也不愿承认,其实他很喜欢唱歌。

4.火场

那场大火发生在凌晨。

一开始是五楼某个住户家的插线板烧坏了,火花蹿上了窗帘,又缠上了书柜,逐渐有阵浓烟随着风飘向窗外。

温晴睡得浅,敏锐地听见东西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楼上慌乱的脚步,一下子从睡梦里惊醒。老旧的居民楼只有六层,好在有人及时发现,大喊着“着火了”,住户们纷纷穿着睡衣短裤跑下楼去,温晴也在其中。

慌张焦急地询问声里,她听见有个微弱的声音夹杂其中,犹豫了片刻,脚步便调转了个方向。

一栋楼的人类吵吵嚷嚷慌慌忙忙,不可能不惊动一只妖怪。

翟江是从窗户上一跃而下的,他在人群里找了几圈,完全不见温晴的身影。趁着没人注意,他悄悄化回原形,拍打着小翅膀飞进了那栋浓烟滚滚的楼里。

温晴正在六楼,牵着个号啕大哭的小胖子,一步步往楼梯下挪,浓烟熏得她喘不过气。

身后突然有匆匆的脚步朝她而来,紧接着,一只手臂把她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片刻之后,她终于呼吸到了清明的空气。被那人从肩放下来时,温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你呀!”她的眉梢都是欣喜。

翟江放下另一只手里抱着的小胖子,对她低声呵斥道,“你没和大家跑出来,就是为了去找这个小胖墩?”

温晴听出他话里的愠怒,又是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放软了声音道,“他还这么小,一个人被扔在了楼上,我听见他哭了,总不能不管吧。”

翟江又没好气地问道,“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婆呢?”

“奶奶去亲戚家了……她叫保姆阿姨在家。”惊魂未定的小胖子抽抽嗒嗒地说道,小手紧巴巴地攥着温晴的手指,看得他有些生气。

消防车很快赶到,扑灭了五楼的大火。幸好,这场大火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五楼那户人家漆黑一片,再也没法住人了。

小胖子的奶奶也闻讯赶来,抱着小孙子对着温晴和翟江不住地鞠躬道谢,和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翟江不领情地“哼”了一声,拉着温晴走开。

他忍不住问温晴,“干嘛要冒着危险去找他呢,这又不是你的责任。”

温晴笑嘻嘻的,“那你干嘛要冒着危险来救我们俩呢,这也不是你的责任。”

翟江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急着去救你是担心我未来的眼睛。

两个人并肩坐在小区的长凳上,月光透过云层流淌在身后的灌木丛,四周又重归一片静谧。温晴能听见小虫子振动翅膀,微风掠过叶子,以及来自另一个人的呼吸。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她忽然开口说道,“以前,认识我们家的人总会说我晦气、命不好。我妈妈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而我自己呢,小时候发了场高烧,从此眼睛也看不见了。”

“但我爸爸说,我是妈妈留给他的礼物,我一定会很好命,所以他从小就特别宠我。我现在觉得,你也是我生命里的礼物。每次我碰到麻烦的时候,你都会突然出现,帮我化险为夷。”

“嗯……谁让我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呢。”翟江故作镇定地说,手指紧张地抠着坐着的木椅,越来越心虚。

他来到她身边,每一次的接近都是有所图的,从来不是她想的什么礼物。

可她的语气又太过真诚和快乐,让他不敢抬起头。

5.汤面

翟江开始每天晚上都去星街广场接温晴。

他说温晴是个心眼大的烂好人,看到谁有事情都想帮忙,又不顾自己的安全,说不定哪天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跑了。但说起来,他好像才是那个“别有用心”的人。

那天他去得稍微早了些,星街广场的人群还未散去。他像往常一样接过温晴手里的吉他,刚想放进盒子里收好,周围却响起突如其来的起哄声。

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个带着墨镜的小哥好像每天都来接她,风雨无阻的,是男朋友吧?”

“对啊,看着就像一对。”

“要不你们合唱一首吧!”

温晴拽住了他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要不一起唱一首吧?今天人难得很多呢,你唱歌又那么好听……就当帮帮我。”她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好。”他竟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他很庆幸,还好温晴看不见,不然就会发现他的脸红得像一颗番茄。

温晴拨动琴弦,吉他清清泠泠的声音传出,清澈的两缕歌声随着伴奏交织缠绕,缓缓流淌。在外人看来,这对唱歌的盲人情侣是多么默契又相爱,连和声都带着深情。

一首歌唱罢,四周掌声雷动,温晴的吉他盒里收获颇丰。

回家的路上,温晴显然比往常要高兴,拉着他说一定要请他吃面。翟江拗不过她,跟着她上了楼,又坐在那张小小的饭桌前。

温晴在厨房一阵忙碌,端出两碗汤面,面上码着满满的牛肉块,撒着青翠的葱花,墨绿的酸豆角,闻来香气勾人。

翟江只吃了第一口,就微微变了脸色。

“你家以前是开面馆的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对呀。不过也算不上面馆啦,只有很小的一个店面,招牌都没有,都是些邻里街坊来光顾。”

温晴以为他是想夸奖自己煮面的手艺,还特地从饭桌旁的抽屉里掏出个相框递给他看,上面是个抱着吉他的小女孩和一个系着围裙的圆脸男人,咧着大大的笑容坐在一张桌子旁。

翟江没有人类的眼睛,当然也不会流泪,但他却觉得心头和鼻尖一阵发酸。

温晴察觉到他安静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

“嗯……面太好吃了,抽不出空说话。”他只是这样应到。

温晴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春风里的一株桃花,她捧着面碗支支吾吾地说,“要是很喜欢,我、我也可以教你怎么做。”

翟江吃着碗里的面,大口大口地往下咽,却挡不住涌上来的回忆。

他初到人世的时候,并不是什么算命占卜的大师,而是个一顿饱三顿饥的小毛贼。

他到处流窜,运气不好的时候也会因为摸人钱包被发现而遭追打。那天他饿得头晕眼花,失去灵巧和反应速度,连偷个茶叶蛋也会被店里的食客逮住。

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攥着他的胳膊,把他硬生生拽到了老板面前。

“这小瞎子,还有本事偷你店里茶叶蛋呢,让我给逮着了!”

系着围裙的老板挥着手里的大漏勺,一把拍掉了那个男人的手。“哎呀老谭,哪那么严重,小孩子拿个茶叶蛋而已。待会儿家长就来付钱了。”

那个食客指着老板,“老干这种事……亏死你!”

老板乐呵呵地把他推到桌子前,让他坐下吃。桌子的对面,是个抱着碗吸溜面条的小女孩。

她吃得好香,抱着碗“吨吨吨”地喝汤,好像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面。他吃完了那个“拿”来的茶叶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片刻之后,一碗和对面一样的牛肉面放在了他跟前。

对面的小女孩抽了一双筷子,也许是以为他看不见,特地掰开了他的手,把筷子塞到了他手心里。他抓着筷子愣在那里,直到圆脸的老板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吃吧。”

他囫囵地吞咽着,觉得那果然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面。可是他哪有什么家长来付钱呢?

他看着老板走开去招呼别的客人,一抹嘴,跳下凳子,一溜烟地逃走了。

他躲了起来,偷偷朝着小面馆的地方张望。小女孩没有追出来,老板也没有追出来,他只是很从容地把碗收了,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催促她去写作业。

很多年以后,他终于找到了在人世赚钱的门路,再也不用去摸别人的钱包,翘人家的门锁。

他想回去付钱,还想看看那个善良得莫名其妙的老板,但等他找回去的时候,那家小面馆早已倒闭,换成了一家五金店。

再后来,时间一晃过去好多年,他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他安慰自己,那就是一碗便宜的牛肉面而已,不足以放在心上。只是他没想到,那年把筷子塞到他手心里的小女孩,原来就是温晴。

吃完面出门时,翟江又一次碰到了那只病猫。

“你和这个人类是朋友?我看你经常和她走在一起。”一个沙哑的声音骤然在他背后响起。

翟江转过身去,瘦骨嶙峋的黑猫正端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幽幽发着光。

“不是。”他径直往前走去。

“那我猜猜……你是想要她的眼睛?”病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这关你什么事?”翟江不喜欢其他妖怪,说话向来没好气。

病猫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你取她的眼睛,我取她的命,不会碍着你。不过你动作最好快些。”

翟江闻言停住了脚步。“你们病猫不是只以重病之人周身的‘病气’为食吗?”

“嘿嘿嘿,”它开始怪笑起来,“吸食病气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可吞掉病人是能成倍增加妖力的。再吞一个,我就能直接化作人形。反着她也活不久了——”

病猫的话没说完,被人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楼上有人听见野猫凄厉的惨叫,烦躁地骂了几句,“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没有人知道,那天楼下有两只妖怪扭打成了一团,双方都被揍得鼻青脸肿。

6.毛衣

温晴发现自己最近低血糖有些严重。

第一次她是在家里的浴室昏倒的,醒来之后发现手肘砸在放毛巾的架子上,蹭破了一大片皮;第二次是在星街广场忽然昏了过去,还未听清周围人群紧张的询问,她就失去了意识。

温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翟江的背上。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莫名心安,她埋下脑袋,在那人的肩上蹭了蹭。背着她的人身体僵了一下,脚步却没停下。

命运真的好神奇,每一次她碰到大麻烦,这个人都会出现,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欢这个人的,但她是个盲人,什么也没有。她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温晴自嘲地笑笑,她又有什么身份和理由对他告白呢。她闭上眼睛,眷恋着这一刻的温暖,假装又睡了过去,实则在脑海里想着该送翟江什么样的礼物——

圣诞节就快到了,就算不把心意说出口,她也想给翟江送样东西;可她预算有限,也不知道翟江会喜欢什么。

大概是入了冬的缘故,她最近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温晴想,自己应该是感冒了吧,希望翟江不要也冻病了。

平安夜的前两天,温晴没有出现在往常唱歌的地方。翟江在星街广场的一家男装店找到了她。

抱着购物袋的温晴很惊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翟江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看你没在广场上表演,就到处找了找。”其实他是一路跟着温晴的,只是一直没现身。他怕温晴再像那天一样突然昏了过去,如果他不在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温晴别别扭扭地拿出那个购物袋,塞到了他怀里。

“给我的?”翟江有些惊讶。他看着温晴走进这家店,和导购员聊了半天,可他没想到她是来给他买衣服的。

温晴低着头思索着措辞。她从来没见过翟江的样子,但直觉告诉她,他应该是那种温润清秀,长相干净的男孩子,就像他的歌声一样。他如果穿件白色的毛衣,应该会很好看吧。

“本来是想圣诞的时候给你个惊喜的,不过你都发现了,就直接给你吧。”温晴冲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最近可能是有点感冒,昨天在家懒洋洋地睡了一整天。我给你买了件毛衣,店员说是羊毛的,很保暖,你也要小心别感冒了呀。”

吊牌还没去掉,他知道这件毛衣花了她不少钱,她一定攒了很久。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他摸了摸温晴的脑袋,又说道,“我去试衣间,现在就换上。”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鼻尖和心头一起发酸,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温晴并不知道,她昨天睡了一整天,他也在她身边守了一整天——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病猫总想找机会对她下手。

换了毛衣的翟江陪着温晴在星街广场散步,盲杖轻轻敲着地面,轻快的节奏和她雀跃的心情不谋而合。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也许是因为翟江很喜欢她送的毛衣。

迎面而来的人流越来越多,温晴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牵起了她的手指。

“人太多了,我带着你。”她听见身边的人这样说,指尖痒痒的暖意一直传到心底。

“翟江,你知道吗,星街广场每年元旦的时候都有跨年活动。”

翟江牵着她在人群里穿梭,轻声应到,“我今年刚搬到这附近,还没有见过。”

“最大的那个LED屏上会有倒计时,倒数到零的时候,就会放一场盛大的烟花。虽然我看不见,但我听见过大家的欢呼,一定特别好看吧。”她悄悄握紧了牵着她的手指。

“我以前也是一个人来的,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跨年,你给我讲放的烟花好不好看,可以吗?”她的心跳得飞快,生怕自己的逾越换来一句拒绝。

好在他没有。

翟江笑着说,“好,我到时候陪你一起看。”

7.烟火

人世的平安夜,缀满了流动的光彩。

温晴的感冒似乎一直没好,她觉得浑身没力气,脑袋昏昏沉沉的。翟江来敲门的时候,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

“圣诞快乐,温晴。”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她似乎又有了些精神。

在来找温晴之前,他想了很久要给温晴送什么样的礼物,但最终什么也没有买。那样干净善良的女孩子,如果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应该会看不起他送的礼物吧。

他穿着温晴送的毛衣,给了她一个拥抱。

温晴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惊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听到一个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如果不是被巨大的喜悦和甜蜜冲昏了头脑,她一定会听出他此刻的声音和以往不太一样。

“好啦。我该走了。”他松开温晴,劝她回去休息,“看你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回去睡一觉吧,睡醒感冒就会好了。”

温晴也莫名感到特别困倦,但还不忘问他一句,“你去哪里呢,是和朋友约了过节吗?”她的语气里不自觉地透着紧张。

翟江笑出了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但又缩了回去。“没有。是有件要紧的事情要去办。”

温晴终于放心地回去睡觉了,脑袋一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去。

屋外有雪花打着旋落下,晃晃悠悠,如同翟江的脚步。

一只黑猫踩着雪走来,表情带着愠怒,“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闻不到她身上的味道了?”

翟江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还是对着那只黑猫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我没做什么。”他蹲下身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亮银色的手铐,以黑猫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迅速地扣在了它的脖子上。“我说过,不会让你好过。”

他慢悠悠地把手铐的另一边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黑猫奋力挣扎,爪子扒拉着脖子上的禁锢,但它越是挣扎,脖子上的手铐就锁得越紧,仿佛要抽去它所有的力气。

平安夜的雪下得很大,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和那只精疲力竭的黑猫躺在一起。旁边的黑猫开始凄厉地惨叫,滔滔不绝地痛骂他,“你绝对是疯了!你他妈要找死为什么拖着我!”

“你很吵。”翟江闭上眼睛,开始轻轻地哼歌,唱的是温晴最喜欢的那一首——

“离别的你我,才明白挥霍有期限,你一语,你一言,是我最眷恋;若你能听见,岁月的拨弦,依然能感觉,你从未消失过,一直在我身边……”

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妖力消除了温晴的病,包括她因病而致的失明。

改变一个人类的命运,代价是以命换命。他会在数年里逐渐虚弱,会退化成最初的样子,然后彻底消失。

而剩下的那几年,他也许要在监狱里度过,再也看不见温晴——他用自首和管理协会做了交易,所以执法员给了他锁住妖怪的手铐和一天的时间,让他能够做完这些事。

平安夜的零点时分,星街广场的方向将会有巨大的声响划破夜空,那个听觉灵敏的女孩会听见风捎来的信。

她会醒来,她会看见,那场为她而准备的盛大烟火绽放在夜空里。

而风里住着的那只小妖怪,会陪着她,看完这场烟火。

尾声

翟江因为偷窃、诈骗罪而被刑拘。

而那只病猫则因为吞食人类的罪行,将被永远监禁在百妖监狱。

五年后,翟江被破例特许出狱,因为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和他做过交易的那位执法特别准许他出来,见温晴最后一面。

执法员告诉他,温晴恢复视力之后,去一家音乐培训机构当了吉他老师;四年之后,她嫁给了教钢琴的同事,他们的孩子在一个月前刚刚出生。

翟江不做“算命大师”好几年,但还能联系上以前帮忙的小妖怪,消息也算灵通。他找到简星的妖怪礼物店,是想给那个孩子买一份满月礼。

简星给他推荐了一支摇铃,“这个怎么样?有音乐,还可以投影,被赠予的那个孩子可以看到别人看不见的影像。”

翟江接过摇铃,摩挲了一会儿,神色开始变得温柔,“我知道您的能力很特别,可以把妖怪的某种能力‘封印’进一件物品里,所以我想请您帮个忙。作为答谢,我可以告诉您,关于当年那位失踪的执法员的一些消息。”

简星听见他的话,眼睛里亮起光来,“你怎么会知道……”

翟江笑着打断她,“我和您说过,我是走江湖算命的,知道的总比别的妖怪多一些。”他把手里的摇铃递给简星,“我是只帝江,除了唱歌别的也不会,能力有些丢人,不过用在这里刚刚好。”

据妖籍记载:有妖焉,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双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

——温晴哄孩子睡着之后,下楼去取了快递。

她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还附着一张贺卡;贺卡上写着“摇铃有歌,长夜有风”,署名是住在风里的小妖怪。

温晴拿着贺卡和礼物站在原地,笑着笑着就哭了,惹得睡着的孩子跟着她一起哭起来。她拿起那个模样可爱的摇铃,在孩子面前轻轻晃着。孩子有着双湖泊一样的眼睛,长长的眼睫像是柔软的水草,她看着摇铃晃呀晃的,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只有那个小小的孩子能看见,眼前有只四翼六足的,浑身圆滚滚的小妖怪在空中跳着舞;小妖怪没有眼睛,却有着最温柔的歌声。(原标题:《妖怪礼物店:摇铃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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