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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凡人故事》第二二回 探风不成奇遇肖琴 赌气夜行醉逢小倩

jellybean 2024-04-20 01:43:09 故事摘抄 30 ℃ 0 评论

按:《中师生》公众号将从3月9日起连载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黄文斌的长篇小说《凡人故事》。这部长篇章回体小说,共八十回,总43万字。讲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三个初出茅庐的中等师范生的工作爱情故事。

长篇《凡人故事》第二二回 探风不成奇遇肖琴 赌气夜行醉逢小倩

《凡人故事》

——爱情之花虽然珍稀,却总有人将她苦苦寻觅;只求有生幸得一遇,领略那千般袅娜、万般旖旎。

第二二回 探风不成奇遇肖琴 赌气夜行醉逢小倩

上回说到琳琳问三哥是不是被垓地的村姑迷住了,玉磊想正可以借此试探一下大人的口风,因笑道:“这话说着了——妈,算是好消息吧?”

“真的?”说到找媳妇,大概世上就没有不热心的妈,“不过,村姑可不行——至少要非农户口,最好是国家干部。”

“姐姐多虑了,以我们磊儿的眼界,怎么可能找个村姑?”贾红道,“我猜这姑娘不但工作好,而且一定才貌双全。”

“貌不貌的倒在其次;首要的是品行端正、脚踏实地。”杜爸爸又忘了三缄其口。

“你那条件当然不敢求‘貌’,能娶个媳妇回来就算烧高香了。”杜妈妈奚落道。

“姐姐,你这话不是损自己吗!姐夫年轻时绝对算一表人才,就是现在……”

“你们有一点大局观好不好——垓地的女孩都不能找。你们用脑子想想,”童副部长的表情,仿佛才发现他们都只有爬行动物的脑容量,“玉磊找了垓地的女朋友,到时候要不要跟玉磊一起进城?丑话说在前头,同时调两个人进城,我可没这本事!”

大家觉得这话有理,转回来劝玉磊:年纪还小,等定了性后再找不迟。杜玉磊不愿无谓争执,笑道:“各位大人,按你们设置的条件已经把最优秀的女孩拒之门外了,我还找什么找。”

“这话怎么说?”

“仙女被你们排除了啊!——她没有城市户口,没有正式工作,连爸爸要求的脚踏实地也达不到。”

大家乐道,你就扯吧。

“三哥,你不能找女朋友!”

“为什么,三哥又不是未成年。”

“等琳琳长大了做你女朋友。”琳琳认真地道。

“琳琳你胡说什么呀!”当妈的是又羞又恼。

“太不像话了!”当爸的也是又急又怒。

“那么凶干嘛,孩子的话你们也认真!”童秀云摸着琳琳的头道,“多标致的女孩儿,要是早二十年,我们还真就亲上加亲了。”

“现在也不是不行啊,登记时可以说琳琳是抱养的。”玉磊笑着接妈的话,又唱道,“天上掉下个‘琳’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我才不要做林妹妹呢,只知道哭;要做就做探春——三姑娘配三哥哥正好。”

“行啊,”玉磊表扬道,“《红楼梦》读这么熟了。别说,琳琳还真有点三姑娘‘玫瑰花’刺戳手的感觉;只怕将来也是要漂洋过海的。”

“什么‘三姑娘’、‘三哥哥’,都没个正形!”童秀云没读过《红楼梦》,不痛不痒地骂了一句,“大家多吃菜——老头子,倒酒啊;志壮杯中都空了。”

又喝了几杯,童志壮要先走,说几个人约好在农业局叶局长家露台赏月。贾红听这话将筷子“啪”地放下,一声不吭离席坐沙发上去了。

“非去不可吗?”童秀云见弟妹生气,希望能劝转。

“都是那些人,回掉不好。”童副部长心知理亏,声音不小但语调很软,像是说给贾红听。

“中秋节也不让人安生,那些人真是没名堂!”劝转没希望,童秀云又硬生生将责任推给了别人,“贾红,不值当跟这些人生气。再过来吃两杯——他们赏他们的月,我们吃我们的酒。”

琳琳见妈妈还只是板着脸谁都不睬,劝道:“妈,不就是喝喝酒,打打牌,吹吹牛吗,由爸去呗,还可以省点自家的。”贾红冲女儿吼道:“爱去不去,谁拉着他了!”琳琳朝父亲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做声。童副部长没心情回应她,怏怏地走了。

丈夫前脚走,贾红后脚就要回家。童秀云也不敢强留;玉磊说送她们一程。这话提醒了杜母,不顾贾红反对,坚决要玉磊送——如果是谍战片,这个桥段定会让观众猜想出门必有意外——贾红不想纠缠,没再推辞。

这段路虽然没路灯,但月亮已经出了东山头,地上明晃晃的,连树影也清晰可辨。贾红推玉磊回去。琳琳却挽住玉磊的手臂:“妈妈,这条街上没路灯,怪吓人的,你就让三哥陪陪我们吧。”

“舅母,没事的。月光这么美,我也想走走。”玉磊道,“琳琳,初中新增加了几门学科,学习有压力么?新学科基础一定要打牢;尤其是英语,单词必须每课消化,还有就是要敢于开口,只认不读是学英语的大忌。舅母,可以去买些小故事型的英语课外读物给琳琳,让她借助英汉词典自己阅读——这些读物凡城新华书店可能没有,舅舅到省城出差时记得叫他带点回来。”

琳琳道:“才当几天老师就犯职业病!”

贾红斥责道:“哥哥还不是为你好,怎么跟哥哥说话的!”

“我错了,请杜老师原谅,琳琳再不敢了!”琳琳晃着玉磊的手臂装出一副可怜相。玉磊捏了一下琳琳的鼻子:“真是精灵古怪,将来谁成了你男朋友,估计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我说了不要别人嘛!”琳琳将三哥的手臂又抱紧一点。贾红道:“哥哥才不会要你这样胡搅蛮缠的女孩呢。”

“我哪里胡搅蛮缠了——辩不过就说人家胡搅蛮缠,大人都这样。”贾红再不理她,收住脚,叫玉磊回头:“已经到公仆路了,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你就放心吧。”玉磊笑道:“那行,我就不送了——舅母再见;小妖精,拜拜。”“行,我就当小妖精了。拜拜!”几位路人好奇地看着这俩假洋鬼子。

玉磊回头摸了摸口袋,发现烟落家里了,到路边小摊买了包烟,借摊主的洋火点着一支,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听到后面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不是杜老师吗?”玉磊回头一看,是个烫着波浪头的女孩。嘴唇抹得鲜红,眉毛描得乌黑,涂指甲油的手指上夹着一支没点着的香烟,路灯下显得特别妖艳。

“果然是杜老师。”女孩见玉磊满脸错愕,又道,“看来是一点也认不出了——这才几天。”

再次听到她的声音,玉磊想起来了:“是肖老师么?”

果然是肖琴:“再别叫什么肖老师了,听着就生气;不嫌弃就叫声琴姐。”

玉磊道:“还是叫肖姐吧。”

肖琴笑道:“是不是以为叫琴姐太亲热了?其实没什么,我同事都是这样叫的。”

“同事?你在凡城找到工作了?”

“嗯,就在这家歌舞厅上班。”肖琴指了指头顶的聚友歌舞厅,“也是下来买烟,真巧!”

“你原来没抽烟啊。”玉磊又借老板的火帮她点着。

“会看不起我吗?”肖琴吐出一口烟。

玉磊确实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但惊讶于她说这些话时神态如此大方,“大家都是生活,谁也没资格瞧不起谁!”

“这话我信一半。你虽然没有瞧不起我,但肯定不是滋味——几天前还是个积极上进的女青年,为什么堕落地这样快?”

“为什么?”玉磊算是承认了。

“为什么——我还有别的路可走么?”一个背着石头上山的人,前面又出现一道峭壁——尽管她明知山头有光明,山脚是罪孽,结局大抵也是如此这般了,“杜老师,不说这些了,请你吃夜宵——上次说好的。”

“谢谢,你不是在上班么?”

“我可以请假。”

“下次吧,我家就住在西桥小学,碰面是经常的。”

肖琴吸了一口烟,道:“那好;不过,下次可就是你请我了——开玩笑的!”

“没问题,还是那句话,只要开心,谁请都行。愁岭歌里面不是唱‘心情好、好心情,愁岭上头有风景’么。”

“你倒很会篡改。”肖琴道,“——你这又是在提醒我生活要乐观么!”

“生活确实不用太愁——”玉磊还在尝试改变点什么,“当然,我没有说你现在的生活方式就……”

“杜老师,你确实是个好人!”肖琴不觉眼眶湿了,偷偷抹了一下眼角,转身上楼了。

玉磊是坐过夜车到垓地的,这回他打算不给自己退路,不见阿莲绝不收兵。自然,车上又是想得满天星星,如何爱慕,如何难忘,如何思念,不一而足。车刚停稳,玉磊迫不及待第一个冲下去,径直来到巧姐酒楼——铁将军把门!他不甘心,又来到横街,街上行人虽然不少,可不要说阿莲,连小梅也没碰着;踽行两三个来回,在阿莲家门外站住几次,终究一无所获。莫非阿莲在故意回避?应该不可能的,她前天还说要请自己吃饭呀。那就是天意如此!年轻人的思想最容易极端化,玉磊没来由地悲观起来,赌气——他自己也不知道跟谁赌气——决定连夜回坳村。这正应了一句老话:半夜想过千条路,清早起来照旧磨豆腐。

他忘了自己没有吃晚饭,也不想走到坳村再快也得两个钟头,拔脚就上了路,决绝地仿佛离开一个伤透了心的地方。

一忽儿前面已经到了望仙亭。离开垓地时西方尚有一抹亮色,现在夜幕已完全降下,眼前树影幢幢,远处深谷幽幽。玉磊突然有些后悔,如果留在垓地,说不定现在已经见到阿莲了。

“玉磊哥!”

“是阿莲么?”——可不是,望仙亭里那个婷婷玉立的女孩不是阿莲是谁,“阿莲,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啊!”

“阿莲知道!”

“知道还总是躲着我!”玉磊急切地牵起阿莲的手,生怕她又凭空消失,“你的手好冷。”

“心是热的就行!”阿莲笑道,“玉磊哥,阿莲今天这件裙子好看么?”

玉磊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件粉红色连衣裙:“好看,穿在阿莲身上的衣服没有不好看的。只是天开始凉了,以后不敢再这样穿。”

“知道了!”阿莲幸福地笑道,“我们走吧。”

“嗯。阿莲,你说可笑么,刚才我还后悔不该一时冲动赶夜路呢,没想到这成了我今生最成功的一次冲动。”

“一生长着哩,怎么说就是最成功的一次。”阿莲嗔道,“不过,能和玉磊哥在这样美丽的夜色下一起漫步,阿莲也一定永生难忘!”

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夜游。玉磊只感觉岭也不高了,道也不长了,更奇异的是路面也清晰如白昼了。一路说不厌的情情爱爱,缠不腻的卿卿我我。不知不觉,二人到了愁岭峰顶,坳村近在眼底。

“好美呀!”玉磊赞叹道,“阿莲,你听过愁岭歌吗?”

“听过呀——‘愁岭愁,愁愁岭,愁岭上头有风景……’”阿莲轻声念道。

“对!”玉磊兴奋地道,“你看,这就是愁岭上头的风景:滚圆的月亮高悬东方,清幽的光辉遍洒大地;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是的。”阿莲道,“天宇像位圣洁的母亲,山川像个熟睡的孩子。母亲慈爱地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不想让任何妖魅惊扰到他。”

玉磊拥紧阿莲,凝视她的双眸,她的双眸比夜空还澄静:“我倒觉得,她们是一对情人在深情对视!”

阿莲垂下眼帘:“玉磊哥说是就是!”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师范时玉磊接触了一段时间京剧,此时触景生情唱起了一段,“我唱得不好。”

“唱得很好呀。”阿莲接下去唱道,“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太美了!”玉磊简直叹为观止,“阿莲,莫非你真是嫦娥下凡!”

“只要玉磊哥喜欢就好!”阿莲深情地道,“玉磊哥,唱了戏喝口水润润嗓子吧。”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玉瓶递给玉磊。玉磊正觉得口渴,接过来喝了一口,异常甘甜,又连喝几口,听见下面有脚步声上来,月光下认得是巫天光巫天亮两个猎人兄弟,道:“去打夜呢?”坳村人晚上打猎叫打夜。两人围着玉磊瞧了半天,才道:“杜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刚才跟你说话的人呢?”玉磊道:“我从垓地回来;刚才没人跟我说话啊。” 兄弟俩看看四周,面面相觑:“莫非是活见鬼了?”玉磊笑道:“这么美的夜,有鬼也是漂亮的女鬼!”哥俩道:“那行,杜先生,你慢点,这岭陡。”“知道,横着脚走;你们也小心。”“我们不怕,手里这杆铳,碰邪镇邪,见鬼驱鬼。”

玉磊回到学校,想起垓地寻阿莲不得,还自懊恼,无法静心,背上吉它,提了瓶酒来到青虹桥。

月亮已近中天,周围连颗做伴的星星也没有。

“其实孤独也不错,不是吗?孤独即自由!正如此刻,可以思古,可以念今,可以弹琴——还可以酣饮。”玉磊就着瓶子突噜了一口。

忽又记起张孝祥的《观月记》,以“中秋之月,临水之观,独往而远人”为观月四美。

“今日虽不是中秋,月儿倒比昨晚还圆,也算是四美具了。

“乐为、俅荣,你们此时也像我一般的孤独么?——阿莲,你呢?如果是——”玉磊举起酒瓶,“请你们对月共饮一杯。”

玉磊又猛喝了一大口,顿觉体飞神散,河心那轮月影忽悠化着一个美人向他款款行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是宓妃,是甄妃?宓妃也好,甄妃也罢,杜玉磊敬你一杯,谨奉忠言一句:天下最难得者有情人,何必囿于名分而至追悔千年。陈思王一向可好?回去亦替我带句话,‘文章千秋业,帝祚如转萍。幸勿为功名未成萦怀。天下人言天下才有一石,兄独占八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耶。

“不过,今夜还是你公公这首诗对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甄仙子,还是听我唱首歌吧。”玉磊拿起吉它,轻拨几声,琴声在月色中更显得清悠。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真好听!”玉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是小倩吧——”杜玉磊放下吉它,“你怎么知道老师回来了,有特异功能吗?”

“什么特异功能啊!”小倩脸一红,辩解道,“我爸烟瘾犯了,叫我出来买烟,听到琴声就过来了。”

“原来是有顺风耳,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玉磊笑道,“让我品味完生命的孤独后就能享受人间的温情!”

“那好,下次你孤独还告诉我。”小倩欺先生酒醉,大胆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傍晚来学校还没看到您。”

“就刚刚——。”

“啊,这么晚,您不会是一个人回来的吧?”

“一个人啊,怎么了?”

“您可真够大胆的,打死我也不敢!”

“也没人要叫你敢啊。”杜玉磊笑道,“好了,快回吧,再不回你爸要出来找你了。”

“您也回,喝成这样,不回我不放心——栽到河里可不是玩的。”

“栽到河里正好去寻佳人啊——”话出口感觉不合适,起身道,“行,听小倩的。” 当夜无话。

作者:黄文斌,笔名:土村人。1988年毕业于福建南平中等师范学校。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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