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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凡人故事》第四九回 闹元宵垓地滚龙灯 新年过姐妹重开业

jellybean 2024-04-20 01:45:49 故事摘抄 40 ℃ 0 评论

按:《中师生》公众号将从3月9日起连载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黄文斌的长篇小说《凡人故事》。这部长篇章回体小说,共八十回,总43万字。讲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三个初出茅庐的中等师范生的工作爱情故事。

长篇《凡人故事》第四九回 闹元宵垓地滚龙灯 新年过姐妹重开业

《凡人故事》

——爱情之花虽然珍稀,却总有人将她苦苦寻觅;只求有生幸得一遇,领略那千般袅娜、万般旖旎。

第四九回 闹元宵垓地滚龙灯 新年过姐妹重开业

垓地元宵擎龙灯的风俗在凡地县遐迩闻名。这里的龙灯有两种:一种叫“滚龙灯”,一种叫“槌子灯”。两种灯都用竹篾编成,外面糊白纸,白纸上粘红色龙鳞,每节龙灯有一根供人擎握的竹柄。

槌子灯正月十三开始出灯,持续到元宵。这三天酉时一过,神铳手就会在祠堂门口放一响,提醒擎灯手就位。神铳又叫棒头铳,声音非常大,离得近的小孩经常被吓哭。一刻钟后放第二响,擎灯手就该把龙灯里的蜡烛点好了。三响后,锣鼓齐鸣,准时出灯。除了龙头龙尾,中间的灯看上去像庄稼人打木桩的大槌子,所以称作槌子灯。为了保证龙灯的长度,乡规约定每户至少要出一节灯,多可不限;家中没有小孩,大人又不想擎的人家可以请亲戚代擎。阿莲家这几年就都是叫成良来擎。夜色中,一百多节红灯笼排成一条长龙,气势不凡;尤其到了溪背山成佛岭这段,山下望去真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穿行在云端,颇有可观。下了溪背山,又会放一响神铳,意思是龙灯要进村了,大家准备接灯。

元宵节前一天,阿莲和小梅的服装店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元宵一过开门营业。晚饭后,阿莲和母亲早早在大门口安好八仙桌,点了香烛,摆上清茶两盏,猪头、豆腐、挂面三盘福礼,苹果、甘蔗、荸荠三碟供果。龙灯进村第一站就是她们家,下山神铳响后,一家人都不敢走开,每人手里捻着两支香,阿莲父亲还拿着一串鞭炮,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迎候。随着锣鼓声迫近,龙灯大摇大摆地过来了。走在前头的是公龙。公龙灯的龙头很威武,长四尺多,高也近四尺,直径两尺,需得壮汉才能擎一晚下来。龙额头高高耸起,前端贴个金色的“王”字;两侧龙角斜伸出三尺多长,气势非凡;眼睛向前凸起,目空一切的样子;张着的大嘴巴和里面雪白的牙齿显露出龙王爷凶悍的本性;下颌的长须越发衬得它威风凛凛。巫天健虽然是个大男人,胆却小,抖抖瑟瑟将鞭炮点着赶紧扔了出去,慌乱中正好扔在擎龙头的李贵大叔脚下,炸得他一阵乱跳。李贵大叔是有名的洋油箱,正要开口骂人,见阿莲母女两人穿戴整齐,神态庄严,礼拜祈福,火气顿时消了,按惯例将龙头朝乔宅拜了三下,道:“新年福星高照,万事顺意!”乔母回礼:“全村四季平安,大吉大利!”

有个外乡的半大小伙,盯着阿莲出了神,竟忘了跟上队伍,后边就开始挤挤搡搡。有人声音很凶地高喊:“怎么还不死走哩。”小伙子这才缓过神追上去了。公龙过去就是母龙。母龙除了没有角,比公龙小一号,其它没什么区别。阿莲一家人再次礼拜,放炮。拜完,成良正好过来,阿莲交待道:“良子,收灯后别乱走,先回家再一起去看滚龙灯。”“好哩。姐,你等我啊。”后面一个人道:“她那么好看,怎么是你姐?”成良道:“你管哩。”

槌子灯回祠堂不久,又是一声神铳响,轮到滚龙灯出场了——它才是元宵夜的主角。最前面是两颗龙珠,紧接着一公一母两条滚龙灯同时出场,后面是两套锣鼓钹打击乐器压阵。滚龙灯较槌子灯迷你得多,固定九节,两节之间用绕着红纸的软绳连接,软绳上系有彩色篾圈,使龙身形成一个整体,总长也就二十来米。槌子灯是擎,滚龙灯靠舞。舞灯手身着统一靛青色对襟短袄灯笼裤,腰扎红绸带,个个劲头十足。他们都经过系统训练,尤其是舞龙珠、龙头和龙尾的人,一定得是老师傅。舞滚龙灯的基本动作是龙珠引领龙灯做各种翻滚,滚龙灯之名也因之而得。滚龙灯舞得动作花样多不多,取决于舞龙珠的人;舞得有没有气势,关键人物是舞龙头龙尾的人;舞得顺不顺溜就得靠所有人的配合了。

滚龙灯表演的场地在村边的晒谷坪。最早到现场的是那些卖零食的小商贩——为了抢得一个有利位置,他们天擦黑就来了。有卖瓜籽葵花籽的,有卖丁丁糖的,有卖甘蔗的,有卖油饼的……最受欢迎还是卖白糖的。白糖因白色而得名,其实就是加工过的麦芽糖。据说将金色的麦芽糖变成白色的白糖靠得是千百次的摔打——食客当然不关心它的制作工艺,吸引他们的是白糖甜脆的口感和糖芯豆粉的香酥;也许还有老板那句传唱了不晓得几代人的“白糖长又长,赚了不够养爷娘”。

说时迟,那时快,坪子上顷刻间已是人头攒动。本村人几乎倾巢而出,另外还有他们的亲友和一些附近的外乡人。虽然人群密集得像豪猪刺,大家还是让出了两块足够大的地,好让双方摆开架式来舞。两条龙灯在龙珠引导,锣鼓声助威下,并驾齐驱来到场地中央。双方站稳后,听得“咣咣”连续两声锣响,锣鼓钹开始有规律地敲打起来。最先动起来的是龙珠,它们像两个少女在自己情人面前一晃,就朝不同方向快速闪开,滚龙随即兴奋地追逐过去。龙珠根据鼓点的变化做出不同的动作,两条龙灯在它们的引领下忽而腾空而起,忽而踏波而行,忽而奋起直追,忽而回头望月,忽而绕场疾走,忽而原地翻飞。

最难的还是就地十八滚。龙灯在龙珠的牵引下按一个方向连续翻滚,舞龙手要在龙灯贴地的一瞬依次从龙身上跃过,这样才能连续不断。这个动作配合得好,滚龙简直像活了一样,看得人们眼花缭乱。双方的锣鼓手也铆足劲给自己的龙灯加油。声音一边比一边大,节奏一边比一边快;也不担心敲裂了锣,打破了鼓。观众只恨两眼不能二用,看了这边,又错过了那边,真真是应接不暇。忽然,不知接到谁的指令,两边的锣手默契地连敲两下,鼓手立即统一到相同的节奏上来,节奏也越来越平缓,两条滚龙灯渐渐平静下来。有经验的观灯人知道滚龙灯最高潮的部分——双龙戏珠就要开始了。

果然,稍作休整,鼓点节奏又逐渐急促,两条龙随着节奏进程重新摇头摆尾舞起来。这时场上只留下一颗龙珠,舞这个龙珠的必是全村最权威的大师傅。龙珠高高擎在半空,两条龙一南一北仰头盯着,像两名准备起跑的百米健将。又是两声锣响,两套乐器同时开打。突然,龙珠一晃,迅疾消失在滚龙眼前,两条龙不敢怠慢,快速尾追而去。龙珠突然一顿,仿佛贵妃的回眸一笑,在两条龙一愣之间,它却优雅地闪身避开,在夜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两条龙张开大嘴紧紧尾随,恨不能将龙珠一口吞进肚中。但无论龙灯动作怎样迅捷,龙珠总能灵敏地躲过。有时龙珠明明就在一条龙的嘴边,待这条龙猛然一个恶虎扑食时,它早已藏到了另一条龙的尾后,引得另一条龙灯又来个三百六十度大回环。

有时双龙并驾齐追,其势如排山蹈海;有时又分头包抄,其意为志在必得。然而无论双龙灯使出什么招数,龙珠都能像个精灵般,游刃有余地轻巧脱身——最有趣的莫过于刚离险境的它还不忘停下来挑逗一下万般无奈的龙公龙母。真分不清是双龙戏珠还是珠戏双龙。锣鼓手这时也最见功力,两套人马不仅节奏完全一致,而且能根据事先编排好的程序时紧时慢变化自如。舞龙珠的师傅正是根据他们的节奏变化和平时的训练做出不同的动作的。当然,平时只能训练一些基本动作,那些精彩动作多是舞龙珠的大师傅临时起意,加上舞龙头的师傅默契配合完成的。一阵急促的钹鼓声后,听见连续两声短促的重锣,这是收舞的信号。两条龙仿佛阵前酣斗的将军听见鸣金号令,立即乖乖地安静下来,只有龙头龙尾还在轻轻摆动。它们一起瞪着在前头慢慢晃悠的龙珠,仿佛在说:“宝贝,咱们明年再见分晓。”

滚龙灯结束,人流潮水般往村子里涌去。成良和阿莲几乎是这被这股潮水裹挟着回家的。

阿莲关好大门:“良子,就要开学了,怕么?”

“谁说的,才不怕哩。”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开学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都想快点开学哩——开学就可以见到杜老师了!”

“就那么想你们杜老师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一个人。”

乔母听见说话声,从房间出来:“都回来了,饿么,要不要煮灯糍给你们吃?”她喜欢清静,好多年都没去看滚龙灯了。小良回伯母说不饿。阿莲也说不吃,见海碗里有一个金色的灯糍,问母亲今年谁家有八十岁的寿星公。

垓地风俗,家中有六十岁以上的寿星,要做粳米糍粑分给上元节擎龙灯的人。这种糍粑叫灯糍,灯糍个大,而且越高寿越大。不同的寿还会染不同的颜色:六十岁绿色,七十岁红色,八十岁以上染金色。

乔母道:“是九十呢,黄家的敦亮公。”“哦,敦亮公九十了?看上去没那么老啊!”“是啊,他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心宽,不出老。”

外边又传来一声神铳响,是滚龙灯已经请回了祠堂。一年一度的元宵活动才算完全落下帷幕。热闹了一天,大家都乏了,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第二天,家家户户早早起来,趁圩市热闹之前把自家门前的炮屑清扫干净。

早饭后,街上人渐渐多起来。天公也作美,阳光灿烂,风和日暖。阿莲相约小梅一齐到店里,放了一封炮,就算是开张了。

服装店在垓地是新鲜事物,不一会三三两两进来了几拨人左瞧右看。

阿莲热情招呼:“欢迎光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一个道:“中间那几件款式我都挺喜欢的。”

另一个道:“价格也不贵。”

阿莲道:“看着喜欢的就试试,买不买没关系的。”

“给我拿一下那件驼红色的毛衣外套。”

“我想试一下那件米黄色茄克。”

“我想买一条牛仔裤,就是不好意思穿。”

“我也是,要不我们一齐穿?”

开张生意真不错,一会儿就卖出了两件上衣三条裤子。

“‘巧姐女装店’——乔老板,改头换面了?”

阿莲正忙着,听话朝外面一看,是善俅荣和杨云英:“你们二位呀,新年好!进来坐坐么?”

杨云英道:“新年好!这会儿人多,等等再回头。我也想挑一件呢——就不知有没有人愿意付钱。”

善俅荣自然道:“愿意,愿意!”

阿莲笑道:“那你们先逛着,我和这个妹妹结一下账。”

也许因为天气好,也许因为刚过完年心情不错,总之班车今天也很解风情,没有耍老爷脾气,一路狂奔,十一点不到就把满满一车人送达垓地,足足比平日快了一个钟点。

玉磊自然在这趟车上。他一下车就直奔“巧姐女装店”而去,不防斜刺里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这是接到‘急急如律令’么?”

“嗨,俅荣兄、杨主任,新年好!”玉磊见是他们,很是开心,“真没看见你们,对不起!”

“玉磊兄说‘对不起’,还真是腊月起东风——少见。”

玉磊笑道:“不是我不说‘对不起’,是没机会跟你说‘对不起’——因为对你,我没有‘不起’。”

“好了好了,你们兄弟不要一见面就绕舌。”杨云英笑着拉了俅荣一把,“人家这次是久别呢,懂事点行不行,瞎耽误人家的好事。”

“什么‘好事’?”玉磊道,“这词听起来怎么有些猥琐?再说,兄弟重逢就不是好事?”

“这话说的,我俅荣都感动了。”

“感动就对了——有没有看见乐为?”

“没有。今天是星期六,他应该会明天来吧。”

“这傻小子,不懂早点过来兄弟聚一聚。”

阿莲正跟小梅一起将顾客试过没买的衣服整理好挂回墙面的塑料网格上,见玉磊进来,脸上瞬时绽放出动人的光彩,但还是先跟善、杨打过招呼才低声道:“刚才听见喇叭声,我还想这么早,恐怕是装木头的车呢!”

玉磊道:“这叫‘好车不用鞭,知我想阿莲’。”

俅荣耳尖,听见阿莲的话,道:“我看不是装木头的车,是装干柴的车哩。”

“善校长,”玉磊道,“照顾一下小梅的感受,人家还是未成年呢。”

俅荣道:“别总是用老眼光看人,人家现在可是正经八百的梅老板了。”

“这倒是——梅老板。”大家都笑道。

小梅红了脸道:“别这样叫,怪不自在的。”

“听多了就自在——比如人家‘善校长’”玉磊笑着将这三个字加上夸张的重音,“就已经自在了。”

“嘿,我说愚人兄,犁不到还要耙一把是吧!”

“这不是坏话呀——阿莲,前天小梅说的那套衣服呢,穿给我看看。”玉磊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现在吗?”

杨云英道:“什么衣服,一定特别好看吧?快穿来大家看看。”

阿莲再不好推,正好衣服也在店里,去试衣间换了。

“哇,太好看了。”杨云英简直是看呆了,“不用挑,我就买一套这样的。”

“还真对不起,”阿莲道,“这套衣服店里没有。”

杨云英将信将疑:“真的呀,为什么不进?”

阿莲道:“这是一家服装厂做活动的产品,没有对外销售。”

“是真的,”小梅道,“她们还帮乔姐照了很多相,说是要寄到厂里参加比赛呢。”

“这样啊……”杨云英悻悻地道。

“选选其它的吧。”俅荣安慰道,“我看有几件都不错。”

杨云英只得另挑了两件,试了一下也挺满意。阿莲给她打了折。杨云英笑道:“可别亏本了。”阿莲道:“说实话,贴了运费。”

这时成良来叫姐姐吃饭,见到杜玉磊,惊喜地道:“杜老师!”

“这什么表情,”善俅荣道,“海盗看见藏宝图了?”

阿莲道:“岂止看见藏宝图,直接看见藏宝洞了。”

“这比喻恰当,老师就应该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杜玉磊道,“小良,想老师了么?”

“想,大家都想。前天小倩就跟我说怎么还不开学呢!”

杨云英道:“杜老师,你们这师生关系……”

“嘿嘿,打住——这里不是教学研讨会。”善俅荣打断她的话,转向小良道,“回去告诉你妈妈,就说‘姐夫’来了,姐姐不回家吃饭。”

“善校长,”阿莲道,“孩子面前说话正经点。”

“善校长平时说话不着调,这句话倒没有一个字不正经!”玉磊笑道,“小良,回去就这样跟伯母说。”

阿莲急道:“说什么呢!良子,不敢听杜老师的。”

“我知道了。”大家笑问知道了什么,成良已经跑远了。

阿莲也只好苦笑:“不兴开这样玩笑的。”

中午阿莲请大家吃饭,感谢大家捧场。杨云英道:“还是让善俅荣来吧,反正是签单——再说刚才买衣服都让你亏了。”“签单也不用。”阿莲坚决不同意,“玉磊哥,你先去点菜。”杜玉磊叫小梅去点,说要留下来帮忙关店门。杨云英笑道:“别越帮越忙就行。”

话还真给云英说着了。门板还没闩好,玉磊已将阿莲拥入怀中,也不说话,只是急切地寻着她的香唇。其实又哪里需寻,阿莲早以同样的热情迫切地回应着玉磊。

一阵激情之后。阿莲挣脱出来,开了电灯,将零乱的头发重新梳好,转了一圈:“玉磊哥,你还没说好看么呢?”

“你是说衣服还是人呢?要说衣服,世上没有你穿着不好看的衣服;要说人呢,阿莲无需任何服饰的修衬,自有光芒!”

“越来越贫了!”阿莲把玉磊推出小门,“一直想问你,那天回家后伯母给你上了堂政治课吧,形势怎么样?”

“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玉磊唱道,“形势一片大好!”

“我这边也形势一片大好呢,”小梅并没有去点菜,还在门口候着,见他们出来了,压低声音道,“粗略结了一下,毛利五十多块呢!按这样计算,每月光六个圩就能赚三百块。”

“你倒算得很远。”阿莲道,“不管赚多赚少,记着我们定的规矩就对了。”

玉磊道:“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那可不行,这是我们的商业秘密。”阿莲冲玉磊做了个鬼脸——鬼脸都那么标致,“你锁门!”说着挽起小梅的胳膊,丢下玉磊就走。

作者:黄文斌,笔名:土村人。1988年毕业于福建南平中等师范学校。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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